喜旺麦田

那年夏收,我握着镰刀卡进麦秆,父亲蹲下说:"弯腰要像麦穗低头,根才扎得深。"他掌心拂过焦黄的穗,虫洞与裂纹在沟壑间闪动。阳光压弯他的脊梁时,我忽然看清:麦粒的黄金藏在第八个茎节,恰如父亲常年风湿的膝盖总在暴雨前预警。

他教我掌心朝上托麦穗,"土地认得每道掌纹,别怕弄脏手。"镰刃破开晨雾的刹那,露水顺着麦芒滴进领口,凉意里混着青涩麦香。当我的影子终于与父亲重叠成同一弧线,身后麦茬正以断裂处作笔,在黄土写下年轮。

远处收割机轰鸣逼近,父亲仍躬身割完最后一垄。暮色里他指着伏地的麦浪:"你看,它们多像千万个躬身谢幕的人——麦子教会我们低头,是为了让籽实长得更饱满。"风掠过时,整片麦田起伏如大地平缓的呼吸。